老五–随笔  

有那么一首歌,会让你想起我,恰如此时此刻,彼时彼刻。

仍记得那是一个冬日暖阳的周末,大姨夫用皮包带来了一只白身黑发的小白猫,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猫——老五。

“老五”这个名字听着有点怪,是因为小时候的我不会表达猫“呜呜”叫的声音,干脆用我们家乡的方言念成“老五(wu)”。

老五出身贫微,来自荒野,血脉就是传说中的中华田园小野猫。满月大的老五经常被我没轻没重地弄得炸毛。我也经常被挠得满身爪印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老五是我童年重要的玩伴。放学以后也不满大街疯跑的我,回家就是和老五聊天。已经不记得我们聊过了什么,是有关天上的风云还是机器猫的口袋,只有傍晚时分老五枕在我的肩上,夕阳余晖下它白色的毛发泛着金光,那一幕一直刻在童年的残影里。

小时候家里住楼房,老五没机会出门压马路,属于正统家猫,多少有点可惜了它的才能。蚊虫躲远点还好,在它面前飞过去的基本没几个活口。八十年代的人自己都活得比较糙,更别说什么宠物饲养知识了,人吃什么猫就吃什么。夏天放学早,我会去河边捞蝌蚪和蜻蜓龟(蜻蜓幼虫)玩,觉得丢了可惜就带回家,养在塑料大盆里,结果很快就忘了这茬子事。半个月过去,那些被我遗忘的小蝌蚪长出了四肢,跳得到处都是,可能是想回家找妈妈吧,结果都被老五几口一个送去见太奶了。那会儿的老五,吃青蛙算是难得一次补上点高蛋白,那年代嘛,也算是条件所限。。有一只最“长寿”的青蛙躲在床底撑到了下雪季节,可能是因为好奇没见过雪,一不留神就被老五就地正法。蜻蜓龟的下场也差不多,等蜻蜓孵出来,基本都被老五一扫光了。老五最辉煌的战绩,大概就是我爸带回来的一只麻雀,刚飞起来一道残影闪过,就只剩满地的鸟毛。那个年代麻雀还没有被保护起来,偶尔逮到一只,老五就能打个牙祭过过节。

平时老五对我从来是百依百顺,熊孩子怎么折腾它都不反抗。像前几年抖音上火过的“海草舞”,对老五来说那都不是事儿。说起来有点可叹可惜,老五没出生在当今幸福年代,但我们那一代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。老五也有炸毛的时候,尤其是我小时候犯错、我爸要揍我的时候,老五总是冲上来保护我,不管面对的是扫帚还是棍子。有一次我偷零花钱事发,一个存钱罐在我头上炸裂的同时,老五一个冲锋起跳飞起来抓上了我爸的头,结果害它也被暴打了一顿。也幸亏我从小老实本分,很少犯错,否则也不知道老五能不能撑得住替我背锅。每次类似事后我妈都会说:“你看老五对你多好,你还总是欺负它。”我每次也总会像大梦初醒一样抱起老五默默流泪,不知是因为感动,还是挨揍的痛。

那个年代没有宠物医院,更别提给猫主子绝育了。生活稳定的老五作为一只小母猫,很快迎来了自己的“春天”,开始卖弄风骚。对,就是迎着风尿在枕头上的那种骚,真的是能熏得人整宿睡不着。顺理成章地,老五开始了四个月一窝的繁育节奏。“过月子亏身子需要进补”这个概念,还是老五教给我的。7斤出头的老五,能在产后补身体时,偷偷从冰箱拖出冻成一整坨、十斤重的黄花鱼,并且在黄花鱼抢夺战中,把我挠了个满脸开花,直到最后我抢回了小半坨才算罢休。

老五很会生养,一胎小猫活下来的没有低于六只的。时间长了,这事就为后来埋下了隐患。八十年代的工人家庭养只猫算不了啥,每次小猫满月后,妈妈都会给它们找个好人家,叮嘱人家要善待小动物。后来亲戚朋友都养上猫了,剩下的小猫就不那么好送了,当然田园猫不好看也是一大原因。有一只特别出色的小猫被留下来了,纯白、半长毛、异瞳、四色、还正好是公猫,我妈觉得公猫不会抱小猫,也确实好看。这只小猫后来被我爸命名为“宝贝蛋”,小名“老蛋蛋”。

老五完美诠释了中华传统劳动女性的特点:较小、瘦弱、忙里忙外、心怀大度。老蛋蛋毕竟是她的娃,所以即便这货恬不知耻地跟后来出生的小猫抢奶吃,老五也没动爪打骂。7斤的老五和11斤的老蛋蛋形成了鲜明又滑稽的对比,每次看到,我就把老蛋蛋拖走一顿暴打。老蛋蛋不像老五那样逆来顺受,反抗几次无果后,见了我就抱头鼠窜。也正是因此,我开始讨厌老蛋蛋。但那时候的我根本不懂,像老五这种性格的猫其实非常少见,我只是单纯地觉得老蛋蛋“不好”。

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。我家也逐渐适应了老五每年几次的“喊春期”,不再让它出门,日子嘛,忍忍就过去了。直到有一天,老蛋蛋这个畜生爬了老五的背——一山不容二虎的雷终于炸了。家人经过几天研究,最终投票结果是1比2,老五走,老蛋蛋留。我希望老五留下,但从小懦弱的性格让我不会表达也没能坚持己见。而且老五长期喊春,对于小孩子来说,确实也有点难以忍受。可小孩子哪能理解成年猫换了喂养人家,去留基本就是定了生死别离。

1991年8月5日是返校日,一大早还是大姨夫带着个黑皮包来接老五,似乎暗示着一个轮回。老五好像意识到了什么,少见的拼命反抗,家人用尽办法都抓不住,大姨夫无奈准备走了,我妈说:“老五听你的,你去叫它试试。”我喊着“老五,老五,听话”,把它从沙发底下叫了出来。老五不再反抗,就这样被装进包里,是我亲手拉上的拉链。之后我哭了一天一夜,不吃不喝,把我妈吓坏了,决定去把老五接回来。那时候家里没有电话,赶到大姨家时才知道,老五在离开我家的路上就抓破了皮包跑了,之后的事无关紧要就没再有印象了,仿佛生活开启了快进键,求学、结婚、生子,转眼来到了现在。

老话说“女不养狗,男不养猫”,我们全家都喜欢猫。近些年收养了两只猫主子:大黄和大灰。这俩货都是田园野猫入户,主打一个随缘。大黄曾经是只公猫,白黄两色的傻乎乎,是个12斤的怂货,任我欺凌,但它又会凶相毕露的追着媳妇孩子满屋跑。摘了铃铛后彻底躺平,每天听脚步声迎我下班喵喵叫,其他时间对谁都爱答不理,只有我喊“大黄”的时候,它才会摇两下尾巴表示听到了别烦我。大灰是疫情刚放开的那个冬天被媳妇捡回来的,冰天雪地浑身脏兮兮全是爆仗皮,当天就送到了宠物医院住了一周的院,媳妇的原话是:这也是一条生命。大灰进门的时候已经是成年猫,到现在快三年了还是养不熟,没有猫粮跟谁都保持距离。奈何它浑身是病脊柱异形,放出去也没谋生能力,就这么养着吧。俩主子凑一起,也算是灰黄(辉煌)一场吧,只可惜俩主子从来都是见面挥爪子打哈气。

年已半百,鬓发斑白,经历了不少岁月,也见过了许多是是非非,有记忆,也有忘却。一晃34年过去了,多少次午夜梦回,一只头顶黑色的小白猫远远跑过,我都想问一声:老五,是你么?为什么在我送你走的时候你不叫、不闹、没有反抗?你是我童年的保护神吗?假如哪天真的能见到你的转世,能给我一个认得出来的眼神吗?你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陪我看夕阳吗?

本以为早已遗忘,今天偶然听到《雪山飞狐》的主题曲《追梦人》,忽然又想起了老五。查了一下才知道这首曲子源自1991年。在那个遥远的夏天,胡斐只记得袁紫衣,却没想到早已失去了程灵素。

1991年的夏天早已过去,我怀念它。


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

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

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

春雨不眠隔夜的你曾空独眠的日子

让青春娇艳的花朵绽开了深藏的红颜

飞去飞来的满天的飞絮是幻想你的笑脸

秋来春去红尘中谁在宿命里安排

冰雪不语寒夜的你那难隐藏的光彩

By Clove

2025年4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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